16、北夷少女（微调捉虫）

　　北夷少女双手顶在额前，向苏小娱深深地躬身低头。苏小娱猜测这是她故乡的礼节，走到她身边，指指自己，说：“小娱。”又指指对方，意思是询问她的名字。

　　几个燕国女子还愣在那里，不知道苏小娱怎么忽然又和软下来。

　　苏小娱眼睛含着笑，在她们身上滴溜溜看了一圈，蹲下去翻检地上的东西：“这是谁的，我可不认得，要你们自己认。”她捡起一个柳木胭脂盒，举在眼前晃一晃：“谁的？”

　　毛茸茸、热乎乎的东西，在她衣裳里面四处奔逃，爪子肉乎乎的，却又带着硬硬的指甲。翠依这才吓得脸都白了，两手不停地扑腾，想把那老鼠赶出去。可是老鼠跑得极快，一会在身前，一会在背后，她折腾得满身是汗，也拿它没办法。

　　一个脸圆圆的燕国女子，看看翠依，咕哝着说了句：“我的。”

　　“哦，那给你。”苏小娱向她抬手一丢，胭脂盒刚好落在她怀中。

　　“还有这个，是谁的？”苏小娱手指把地上的东西一拨，床底下那个小小的黑影，忽然蹿出来，贴着墙角就要溜走，却被她揪着尾巴倒拎起来——是一只手掌大小的老鼠。有趣的是，这小鼠全身毛色雪白，只有一只前爪上带着一圈黑毛，倒有些像实验室里常见的小白鼠，样子机灵可爱。

　　所谓的王崇公公，其实就是每天来领着女婢进内城的小太监，也是之前被苏小娱教训过的那个小太监。看见苏小娱，他的脸色有点不自然，不过很快就换上了一脸倨傲神色：“今天你们不用出去了，皇上跟前的于德顺、于世安两位公公来挑人，要伺候宫中的天子家宴。”

　　知道屋里有老鼠是一回事，眼看着一只活老鼠在眼前又是另外一回事。周围的女孩子都发出惊恐的尖叫声，连连向后躲避，只有那个北夷少女，还停留在原地。那只老鼠被苏小娱拎在手里，四只爪子还在凌空蹬个不停，嘴里吱吱乱叫。

　　“是不是你的？”苏小娱把老鼠往圆脸燕国女子跟前一送，那女子吓得声音都变了，惊叫连连，不停地往别人身后躲。

　　“那是你的？”她又老鼠往另外一个燕国女子面前递，那女子也吓得不轻，还勉强说得出话，双手在面前扑打，嘴里嚷着：“快拿开，快拿开。”

　　“是不是你的，你就看一眼告诉我嘛。”苏小娱笑嘻嘻地走近两步，一派天真无邪的样子，“你不看怎么知道呢。”

　　另外几个燕国女子，都用手遮住眼睛，不敢往这边看，讨饶似的说：“不是我的，不是我的，快拿开。”

　　“唔，她们都说不是，那是不是你的？”苏小娱向翠依看过来，“你仔细看看嘛。”她把老鼠举到翠依面前，翠依还是胆子大些，虽然也吓得全身僵硬，眼睛却依然直直地盯着那老鼠。

　　苏小娱的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北夷少女，见她并不害怕躲闪，反而看着那小老鼠，像看着寻常小动物一样。她心下一动，忽然对着那北夷少女眨了眨眼睛，问：“是你的么？”

　　北夷少女竟然也十分机敏，全凭猜测拿出一个带盖子的小筐，示意苏小娱可以放进来。

　　“哦，原来是你的，那就给你，哎呀~”苏小娱装模作样要把小老鼠丢过去，手扬到一半，手指一松，小老鼠不偏不倚地滑进了翠依的衣领。

　　“在前面，在前面……啊，不对，到后面去了……咦，好像又到下面去了……”苏小娱偷笑着不停地说东说西，眼看着翠依把衣裳也抓破了，头发也甩乱了，自己手臂上也给挠出了几条血痕。

　　“求求你，让它出来，我……我错了，都是好姐妹，以后还要一起做事……”翠依已经吓得眼泪都流出来了，向着苏小娱和北夷少女哀求连连。

　　苏小娱冷眼看着，等到衣服下面鼓起的一团再次跑到翠依身前，她一伸手，精准地捏住了小老鼠的尾巴。小老鼠跑不动，爪子却还在乱挠。翠依依旧不敢动弹，生怕她再次松手，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，讨好地说：“新蘅，好妹妹，从前都是姐姐的错，你就大人不计小人过。”

　　谁跟你姐姐妹妹的，苏小娱冷着脸，看她还有什么话说。

　　“这位妹妹，看样子是从北夷来的，千里离家，应该互相照顾才对，我今天确实是鲁莽了。”翠依讨好地说。苏小娱点点头，手上仍旧没有动。

　　“前天……前天，我跟绿翘姐姐说，你去了皇帝的寝宫，让你挨了顿打，也是我的错，以后再不敢多嘴了。”翠依讪讪地笑笑，揣摩着苏小娱的脸色。

　　“平日里，我嗓门高了些，脾气急了些，以后再不会了，再不会了……”翠依把自己做过的事说了个遍。

　　苏小娱把手一松，那小老鼠顺着袖筒的方向逃脱，从袖口一出来，刚好被苏小娱抄在手里。她把小老鼠扔在北夷少女的小筐里，说了一句：“下不为例。”

　　翠依双眼一翻，差点昏死过去，几个燕国女子各自收拾好自己的东西，老老实实地每人占了一层木架子。

　　少女说了一长串，都是苏小娱听不懂的话，最后才把手放在自己胸前指了指，说了声：“柯茹。”

　　“柯茹。”苏小娱笑着重复了一遍，她对这个北夷少女很有好感，即使在困境之中，她也不慌不乱。

　　“新蘅姐姐，王崇公公来了，我们是不是该过去了？”一个小女婢凑过来，讨好又小心地问。

　　这么快就有人叫自己姐姐了，苏小娱把脸往她面前一探：“我还年轻，不是姐姐，以后这里没有姐姐。”

　　“你知道我们要去哪里么？”苏小娱低声问她，柯茹的神色一片茫然，看样子她听不大懂中原话。

　　女婢们听说要选人去伺候宫宴，像见了洪水猛兽一样，都露出万分惊恐的神情，谁也不说话。苏小娱暗自奇怪，女婢地位如此低下，不是正应该盼望有机会被贵人挑中、飞上枝头么？怎么个个都好像见了鬼一样。

　　“新蘅，”王崇阴测测地笑道，“你不是总想往内城跑么，这么个好机会，要不要去啊？”

　　不去就要白白多等一天，想到那个晏六郎的威胁，苏小娱侧着头一笑：“好啊。”大喇喇地走到他们身边等着。她倒不是怕了什么金笺郎，只是吃不准他会不会真的开始杀人。真正的新蘅手无缚鸡之力，却被逼着一次次偷入内城，可见家人对她而言，真的很重要。

　　书玉的手心沁满了汗，她其实很紧张、很害怕，但还是站到了苏小娱身边。苏小娱无声地回握，她不会叫书玉回去，不管有什么危险，她相信自己可以保护书玉。

　　再没有其他的女孩子走出来，王崇趾高气昂地拉了其他五个女孩子出来，不管那些女孩子怎么哭泣恳求，赶着她们一起往内城走。

　　苏小娱从没体会过这种感觉，她觉得一切情感都是累赘，会成为一个人的软肋。所以她从不会对人动感情，就像那句话说的，谈钱伤感情，谈感情又伤钱。她最习惯的就是，我帮你做事，你付我现金。

　　他的手指刚要指过来，柯茹也走出来，站到苏小娱身边。

　　可是，既然占了人家的躯体，总不好眼睁睁看着人家的亲戚被杀吧。苏小娱一边胡思乱想，一边神情坦荡地站在一边。

　　“新蘅。”书玉咬着嘴唇，欲言又止。苏小娱只当她又要劝自己不要去，只是对她摇摇头。没想到，书玉向前踏了一步，小声说：“我也去。”她站到苏小娱身侧，整个脸都涨红了，神色却很坚定，还伸出一只手握住了苏小娱的手。

　　“这位妹妹，看样子是从北夷来的，千里离家，应该互相照顾才对，我今天确实是鲁莽了。”翠依讨好地说。苏小娱点点头，手上仍旧没有动。

　　“你知道我们要去哪里么？”苏小娱低声问她，柯茹的神色一片茫然，看样子她听不大懂中原话。

　　“还有没有？没有我就要点人了。”王崇神气极了，摇头晃脑地在房里转了几圈，一屋子的女孩子都吓得面色如土。

　　可是，既然占了人家的躯体，总不好眼睁睁看着人家的亲戚被杀吧。苏小娱一边胡思乱想，一边神情坦荡地站在一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