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3、夜半来人（微调捉虫）

　　苏小娱从床上轻巧地跃起，落在地上没有半点声响。她在床下一扫，绣鞋只剩了一只，另外一只白天已经砸在了容易公子的身上。她顺着床底看去，隔床的隔床摆着一双新鞋子。

　　容念屹将一张俊脸绷成了年画，抿着嘴不说话。苏小娱满意地从他身上跳下来，拍了拍手。以风姿俊俏而闻名皇城的公子屹，用眼角时不时地瞥着她，一侧脸上蹭满了灰，手里还捏着一只水蓝色绣鞋，眼睁睁看着她头发一甩，走远了。

　　月上中天，苏小娱躺在床板上失眠。她已经从书玉嘴里听说，住在婢房里的，都是女婢，而不是婢女。同样两个字，顺序之差，天上地下。婢女到了年龄，仍然有机会出宫重获自由。而女婢，都是战争中俘虏的敌国女子，永远没有机会翻身，任何人都可以随意打骂欺凌。

　　只不过第二天而已，苏小娱已经充分认识到，这种状态不能继续下去，她要给自己一个目标，改变现状。

　　白天或有意或无意听来的信息，在她脑海里汇集。议政六王都是与晋国皇帝同姓的皇族，临川王领兵在外，应该有些实力，琅琊王和交州王，看起来都不是善茬，还有不知深浅的皇帝和没露过脸的异姓王。她得找到一个合适的人选，作为起跳的踏板。

　　她用两世积累的技能，帮助这个人实现心愿，换取他财力、物力、地位的支持，作为翻身的资本，交易公平得很。

　　眼前忽然又浮现出容念屹的脸，挑着桃花眼，嘴角似嘲似戏。

　　哼，你绝对不在我的考虑之列，苏小娱对着漆黑的半空挥了挥拳头：“绝对不在！”

　　既然要采取行动，首先就要结束东游西逛的日子。只有跟其他女婢一起干活，才能光明正大地进入内城，有更多机会接触晋国的权力中心。

　　日常的训练也要恢复起来，这具身体好看归好看，实在不实用。不过，也不需要练成女版人猿泰山，只要敏捷灵活就行了，配合上工具，应该足够震慑这些古人了。

　　“借我穿穿，你反对么？”苏小娱悄手悄脚地摸过去，心里无声自语，“不反对就谢谢你了啊。”

　　这些女孩子的年龄本来就差不多大，身形也差不多，新鞋的尺码别提有多合脚。

　　苏小娱套上鞋子，从木窗轻巧地一跳，落在院子里。月光洒下满院清辉，有啾啾的虫鸣声，从草丛里忽远忽近地传来。

　　她挑了一处树荫，平伸双臂，缓缓地拉至头顶，让双臂内侧紧贴住耳朵，头微微仰起。停顿一百二十个数字后，从腰间发力，带动上身前倾，下弯，一直到将两只手掌都平平贴在地面上。

　　胸腹部与大腿紧紧相贴，这是一个现代瑜伽中常见的拜日式动作。全身随着动作舒展开来，充盈的血液涌入脑海，视觉、嗅觉、听觉都变得比平时更加敏锐。

　　双手虚合在胸前，长长地吐出一口气，天地间忽然变得万籁俱寂。太安静了，连一阵一阵的虫鸣声也没有了，安静得反常。

　　瑜伽和普拉提，都是健身房里常见的课程，许多人都只把它们当成柔和的运动方式。事实上，瑜伽和普拉提真正的意义，在于用最小的空间和运动量，达到最强大的运动效果。

　　苏小娱曾经奉命解救一位失手被擒的间谍，这个人被关在一米见方的空间内长达三个月，只能或蹲或坐。看守见他每天只是做些伸胳膊伸腿的动作，都渐渐丧失了警惕，甚至嘲笑他像老头子一样，已经肌肉萎缩了。

　　拿到情报，苏小娱根本没有考虑亲自进入看守重地，她知道那些看似幼稚可笑的动作，都是精简再精简的静力强身术，也就是健身房里家庭主妇们熟知的普拉提。骗开大门的一刹，被关了三个月的同伴，轻松干掉了六个哨兵，顺利到达会合点。

　　一套动作下来，苏小娱额尖上渗出汗来，前所未有的充盈感布满她的全身。

　　双手虚合在胸前，长长地吐出一口气，天地间忽然变得万籁俱寂。太安静了，连一阵一阵的虫鸣声也没有了，安静得反常。

　　她用两世积累的技能，帮助这个人实现心愿，换取他财力、物力、地位的支持，作为翻身的资本，交易公平得很。

　　苏小娱不动声色地退到一棵树旁边，将背贴在树上，慵懒地打个呵欠。来人一定藏身在草丛里，现在这个位置，可以保证他或她可能出现的方向都在自己的视野之中。

　　刚刚站定，半人高的草丛里平平跳出一个人来，穿着藏蓝色衣衫，手中一柄长剑向苏小娱直刺而来。

　　长剑来势虽快，力道却不大，来人不是为了取苏小娱的性命。她瞪着眼睛，看着剑尖抵在自己喉咙上，换上一脸惊恐的表情。剑柄另一端，藏蓝衣衫的男人也瞪着苏小娱，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，只有剑尖在微微抖动。

　　苏小娱曾经专门观察过内城侍卫的兵器，确信这个时空的工艺水平，不足以制造出软剑。所以，抖动的不是剑本身，是拿剑男人的手。

　　大哥呀，你是我亲哥，苏小娱真想一个反身侧踢给他制服了事。你这病千八百年后已经有定论了，叫帕金森综合症，主要症状就是手抖，不适合从事主要靠手的“两刺”行业--刺客和刺绣。

　　“找到了没有？”蓝衫男人冷冰冰地开口，声音字字入耳，听不出起伏。

　　双手虚合在胸前，长长地吐出一口气，天地间忽然变得万籁俱寂。太安静了，连一阵一阵的虫鸣声也没有了，安静得反常。

　　早在他跃出草丛时，苏小娱就看出他的身法跟冰山女很相似。她不了解这具身体从前有什么过往，所以才选择了没有动手，免得让人看出什么异常。

　　她把头一低，装出一个可怜至极的表情：“对不起，让您失望了。”好像什么都说了，实际上什么也没说，这就是套话的技巧。

　　“再给你十天时间，十天后，你再不行动，我就把你姑姑送下汇贤山，金笺郎不再护着她了，看她有没有命活着下山。”蓝衫男人的声调始终平平，没有一般人威胁时的凶神恶煞，苏小娱却没来由地打了个哆嗦。

　　她太熟悉这样的人了，有些人，说一百次，未必会做一次。有的人，他只说一次，一定会做到，比如眼前这个人。

　　不过还有的人，他说一百句话，也未必有一句话是真的，他只是带着假面，掩饰自己。眼前闪过一双斜斜的桃花眼，苏小娱清咳一声，拉回自己的思路，她竟然在这个关键的时候走神了。

　　“不要！”苏小娱惊叫一声，抬起左手掩住嘴巴，眼睛睁得大大的，马上就要流出泪来。

　　虽然只有只言片语，苏小娱还是猜出个大概，这即墨世家想必有些什么家传的秘宝，就是所谓的“即墨天书”。因为这件东西，招来了灭门之祸，有人看来有必要跟他长谈到天明。

　　颀长的身影投映在地上，被月光雕琢得既清晰、又飘渺。

　　“你只要找到即墨天书在哪里就行，有什么难的？后面的事情，我会叫阿越去办。”蓝衫男子手腕一沉，“不准耍花样，你好好想清楚，即墨世家的后人，无论放到哪个国家去，都是钦命要犯。谁能想到，早已经被满门抄斩的即墨世家，竟然还有人留在世上呢。”

　　正要继续诱敌深入，背后忽然响起一个断金碎玉的声音：“大名鼎鼎的金笺郎也改作打家劫舍、杀人越货的生意啦？不知道这个姑娘的价码如何？是要劫财，还是劫色啊？”

　　“十天内，你至少要混到皇帝身边去，不然，我就先送你姑姑的一只手来。”

　　苏小娱低下头，发出两声啜泣，她忽然觉得面前的冰山脸越看越顺眼。这真是套话的最理想对象，不受感情色彩的影响，而且还会顺着她的思路想下去。

　　真是个乖男人，要不是还在装可怜，苏小娱真想给他个拥抱，问什么说什么，对恢复间谍信心大有帮助。

　　这天赐良机绝不能浪费，苏小娱又抹了一把泪：“事情真的有难度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