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计划很顺利。
我刻意接近陈渊,关心他、呵护他,让他的心里除了我再也塞不下另一个人。
宫宴过后。
顺颐帝给我们赐婚。
不等婚礼举行,我就催着陈渊自请离京。
我说我喜欢田园生活,我想在山水间自由自在的活着,我们可以在竹林下建几间小木屋,生个可爱的儿子,然后一起看着夕阳慢慢老去。
陈渊被我说动。
这一世,我们的婚礼是在他的封地江州举行的。
父兄送我出嫁后便回了京。
陈渊也遵守与我的诺言。
他在辰王府里移栽了许多竹子,还给我搭建了木屋,做了秋千架,就连秋千架上,他都细心的栽了许多藤蔓,让这个家如梦似幻。
闲来无事时,我陪他读书、钓鱼,他帮我翻土种地,在田边种上桃子树和李子树,偶尔他提笔作画,会把我画在纸上,再让工匠仔细裱起来。
陈渊则是愣愣看着我,似乎有点不信我的话:「为何……不恨我?」
浓厚爱意逐渐治愈我的心伤,我玩心大起时,也会趁着他睡着在他雪白脸上画个乌龟……
这也是我这么多次重生里活得最长的一辈子。
足足两年。
我们生活在江州,没有去打听京城的一举一动。
陈渊似乎并没有萌生对皇位的任何野心,他日日盯着我的肚子,盼我给他生下麟儿。
我也期待着我的阿靖再度回到我的身边。
日子安好而顺遂。
就在我以为这一辈子终于能得个善终的时候,京城来了急信。
我娘病重。
我挺着六个月的肚子,决定回京探亲。
临出发前,江州地震,陈渊被绊住了脚,只能点了五十个侍卫先行护送我回京,他处理完赈灾事宜就追上我们。
但这一路并不顺利。
刚过潼关,我们就遇到了山匪。
足足上百人的山匪队伍很强大,我的侍卫和婢女死伤惨重,我也险些命丧黄泉,好不容易逃脱生天后,我腹中的孩子没能保住。
陈渊找到我时,脸色阴沉得吓人。
他不发一语地把我抱在怀里,不让我看他的脸,可他的眼泪一滴滴落下来,砸在我的额头,又顺着我的额头落下,与我的眼泪混在一起。
我揪着他的衣襟,痛苦得不能自抑:「陈渊,孩子没了,我们的阿靖没有了!」
「我对不起你。」
要不是我一心想回京城,定不会有这样的意外。
许久,我听到陈渊说:
「阿玉,你没有对不起我。对不起我的另有其人。」
倒也在我意料之中。
他低头亲吻我的额头:「你好好养身体,孩子……以后还会有的。」
我趁机抬起头。
正对上陈渊一双痛苦又厌恨的眼。
那一刻我就知道,江州,我们再也回不去了。
回京之后,陈渊便忙碌了起来。
好在不管多晚,他总是要回府的,回来后,他会抱着我,很少说话。
然后两个月后。
辰王谋逆,满府皆诛。
再睁眼,第六世、第七世……
若他爱权利,第五世的时候他就不会与我远走他乡。
我再也没能劝得动陈渊。
他铁了心一定要做皇帝。
想到这里,我的头一个比两个大。
好在现在我领悟了——
顺颐帝给我们赐婚。
除了达成陈渊的愿望,这件事不能善罢甘休,既然如此,我要想自保,除了安心当个工具人扶他上位,上天压根没给我第二条路。
我幽幽叹口气,看向陈渊的目光也无比幽怨。
陈渊则是愣愣看着我,似乎有点不信我的话:「为何……不恨我?」
一次又一次,一世又一世,他从未想过要放弃我。
我想了想,决定告诉他实话:
「陈渊。」
「我跟你说个秘密。」
「其实……我记得的不止有上辈子,过去那每一世,我都记得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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月色下。
陈渊的身体猛地坐直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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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直勾勾看着我,像是反应不过来。
但很快,他的表情不断变化堪比大染缸,我粗略一数,就能分辨出震惊、心疼、愧疚等好几种情绪……
倒也在我意料之中。
我勾起唇:「看来,记得的不止我一个啊。」
他若不是也记得,就不会是这个样子。
陈渊本打算起身,闻言又坐了回去,他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脑袋:「我喝醉了,开始出现了幻听,阿玉,你掐掐我的胳膊,我看看疼不疼。」
他们的目标……是我?
我噗嗤笑出声来。
抬起手,我狠狠拧了一把陈渊的大腿。
他发出一声猪叫。
「你都告诉我这么大一个秘密了,作为交换,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。」
我双手抱胸笑看他:「这回醒了吧?」
想必陈渊也同我一般。
陈渊疼得眼窝里包了一层水汽:「好大的手劲,阿玉,你可真行。」
我不太确定他这句夸奖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。
但是,他语气里颤抖的尾音到底是触动了我的心弦。
我止住笑。
月光皎洁,我静静看着陈渊。
我要为我的孩子报仇,为陈渊和我自己报仇!
这个男人带给我的快乐和痛苦是一样多的。
但这一路并不顺利。
就在这时,陈渊突然冲过来,一把扫开了石桌上的杯盘碗盏,顺手一提,便把我抱上了石桌上。
他的吻铺天盖地而来。
直到我俩喘息着说不出话来,他才抵在我的额头上轻声说:
「阿玉,这么多年了,我还欠你一句——我爱你。」
「我爱你胜过我的命。」
既然爱我,为何总要孤掷一注。
「对不起,我没有保护好你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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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抬起头看了看天,把眼底的水汽逼退。
陈渊爱我,早在第四次重生的时候,他就已经用实际行动表明了。
我只是想不明白。
一直都想不明白。
他铁了心一定要做皇帝。
既然爱我,为何总要孤掷一注。
许是见我表情不对,陈渊紧紧扣住我的肩膀,强迫我的视线看向他。
等等。
一次又一次,一世又一世,他从未想过要放弃我。
我突然睁大眼,敏锐的捕捉到了陈渊话里的异样。
他的吻铺天盖地而来。
他说的不是:「对不起,我连累了你。」
他说的是:「对不起,我没有保护好你。」
为什么要保护我?
我慌了片刻。
电光火石间。
我的脑袋一片澄澈,过去很多被我忽略的细节,一刹那涌了上来:「第五世,陈渊并未与我同行,我遇到的山匪真的是山匪吗?」
仔细想想,当时那些山匪进退有度,反而更像是有组织的杀手。
陈渊不在,杀手还是出现了。
他们的目标……是我?
第四世,云顶山上,刺杀陈渊的剑,却是奔着我来的。
他们的目标……是我。
不不不,还有更多。
第八世,顺颐帝去漓江视察,我与陈渊随行,在漓江行船时我落了水。
从前我当是意外。
如果不是意外呢?
心念一起,我立即发现,每一世,我似乎总在发生这样的意外。
只是不知为何,每一次意外发生的时候,陈渊都在我的身边,所以我总下意识的认为,这些人都是冲着陈渊来的,我不过是被连累的那个。
可此刻抛开偏见和惯性思维。
我惊恐的发现——
他们的目标……真的是我。
我含着泪看向陈渊,唇瓣在哆嗦,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。
那一瞬间,我觉得太荒唐了,但似乎这个才是最合理的解释。
原来——
这二十多辈子,加起来快四十年的时光里,真的都是他一直在护我!
在我受他牵连死于非命的无数次里。
他为了保护我,总是在死亡边缘徘徊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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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我受他牵连死于非命的无数次里。
我突然掉眼泪,陈渊顿时慌了神。
他手忙脚乱地给我擦眼泪,放柔了声音哄我:「阿玉,你不要哭,都是我不好!」
「你相信我,这一世,我肯定能把太子拉下来。」
我五雷轰顶般,用残存的理智哽咽着开口:「坦白局最后一个问题。」
「陈渊,你为何一定要做皇帝?」
陈渊擦眼泪的手停了停。
我含着泪看他:「不许再对我说一句假话,我知道你并不恋慕权利。」
若他爱权利,第五世的时候他就不会与我远走他乡。
他也不爱美人。
我慌了片刻。
世间美色千万,除了我,他没看过别人。
所以这个理由,一定很重要。
陈渊抬起手,轻轻抹掉我眼角的泪,他叹气:「真是怕了你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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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你都告诉我这么大一个秘密了,作为交换,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。」
「一直以来,太子想铲除的人是你,不是我。」
「其实,你才是他最大的敌人。」
所以,他费尽心机想要夺嫡,是为了我。
我不敢置信的盯着陈渊。
陈渊温柔地擦掉我的眼泪。
那一瞬间,我觉得太荒唐了,但似乎这个才是最合理的解释。
太子位高权重,还是将来的国君。
他想杀我。
陈渊若想护我,那就是明面上跟太子作对。
除非他当上新的太子,否则我的生死永远都在太子的一句话。
抬起手,我狠狠拧了一把陈渊的大腿。
我的儿子阿靖,我怀了他许多次,可只有第二世生下了他。他有血有肉,会咧开嘴冲我们傻笑,会咿咿呀呀地说一些我们听不懂的话,会伸出肉嘟嘟的小手拉住我的小指头……
轰——
其实答案早就在我心里,只是亲耳听到,我还是痛苦得不能自已。
若他爱权利,第五世的时候他就不会与我远走他乡。
「我们的孩子……」只开了头,我就说不下去了,眼泪落得更急:「阿靖他……」
他抿紧唇咬着牙:「阿靖的仇,我一直在报,只是还没有成功。」
可惜仓促之间准备不充分,反被太子抢了先机。
我泪眼朦胧:「那一世,我嫁给了韩琦,可你还是谋逆了,因为太子不愿放过我?」
倒也在我意料之中。
对!
那是陈渊第一次真正的对上太子这位兄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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凶手是太子。
许是见我表情不对,陈渊紧紧扣住我的肩膀,强迫我的视线看向他。
他轻声说:「是。我觉察到太子要陷害你们将军府叛国,只好先动了手。」
我感激陈渊,感激他没有过早的放弃我。
抬起手,我狠狠拧了一把陈渊的大腿。
所以他失败了。
我猛地抬头:「有仇必报,我们一起报!陈渊,我要太子不得好死!」
「阿玉,只管等着,我会让太子比我们更凄惨一百倍!」
一次又一次,一世又一世,他从未想过要放弃我。
陈渊温柔地擦掉我的眼泪。
我慌了片刻。
报仇!
紧紧握住陈渊的手,感激铺天盖地几乎将我淹没。
可他死了。
一次又一次,一世又一世,他从未想过要放弃我。
我要为我的孩子报仇,为陈渊和我自己报仇!
感激。
他铁了心一定要做皇帝。
因为太子的目标是我,只要他放弃我,便不会有任何危险,可他没有那样做。
我那么爱他。
我的脑子炸了。
是的。
还有韩家。
痛恨在陈渊眼底一闪而过:「太子杀的。」
韩家应该也是除掉我的陪葬品而已。
陈渊温柔地擦掉我的眼泪。
想必陈渊也同我一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