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章 恶戚

  瘦徐氏一惊:“陆璇,你做什么!”
  陆璇到前院时,庶支的人已经将小院挤得水泄不通。
  有辈分的几位坐在下座,中间高位上,则坐着陆璇的娘亲崔氏,还有她的表兄容谎。
  陆南君:……他倒觉得不一定。
  崔氏看起来不大好,捏着手帕抵着眉心侧着头,容谎坐在轮椅上,文质彬彬地同她庶支的两位伯伯和两位婶婶说话,唇边缀着温文尔雅的笑,眼神却也低沉得紧。
  “……表弟确在病榻上,但大夫也说了,若今日高热退了,他便无事。工正既对早年分家有异议,不如等表弟醒了,再作商议。”
  容谎是崔氏嫁到江州去的妹妹长子,十岁时他父亲变心,宠妾灭妻。母亲郁郁而卒后,他便被那妾半夜带到山腰上推了下去,所幸被路过的柴夫救下,养好后,陆璇父亲听闻此事,便让她母亲差人去江州,将他接到了京城。
  他并不知她是女子,但素来照顾她。前两回庶支来人的时候,他虽在轮椅上,也怕她受欺负,陪着她去见人,只是说到底,他也只能帮着这么点。
  兄弟前挂了个表字,便是再亲,于旁人看来,也是外人。陆家嫡庶两支的事,他管不了,所以终究也只能用一个拖字诀。
  而这个道理,她大伯陆习陇恰恰也明白。
  摸着膝头,陆习陇冷笑,嘴里说辞仿佛挺好听:“我自然明白此时来说这事不合适,但容家侄儿,你也知道,我近日刚升了昶王府长史司工正所工正一职,正好王爷又诸多吩咐,实在忙得很。若非只有今日有空闲处理此事,我也来不了。毕竟……”
  人多势众!一群夺人所好的黑鸦!
  他笑了声:“毕竟我又不是你和二弟妹,一个坐着轮椅平日只管写写画画,一个寡妇坐吃山空什么也不必想,偶尔怀怀春,吃着陆府的家当养男人。”
  “你胡说八道!”崔氏当即愤怒,喉头一梗,气得咳了好多声。
  “是蠢。”
  容谎急忙为她拍背顺气,厉声向陆习陇:“工正慎言!”
  瘦徐氏一惊:“陆璇,你做什么!”
  “你一个外家的,态度端正些!养在陆府这么多年,小辈敬长的道理都不知道么?轮得到你插嘴!”陆璇那位大婶婶徐氏大骂。
  容谎一噎,紧紧抓着轮椅。徐氏得意地扭了扭肥胖的身子,翻了个白眼,“我可都瞧见了,前几日你在陆府厨房后头,和一个驼背见了面,还塞给他好多银子。”
  “那是给阿璇上山采眼药的驼子!”崔氏被一众冷笑弄得羞愤难当,拧着帕子解释。
  可是胖徐氏并不在意,翻着白眼道:“谁不知道贼都会说自个儿不是贼呢?我们又未曾捉奸在床,你说是,那,便是了。”
  崔氏红了眼,眼里头泪汪汪的,哪个寡妇容得下这般污词?
  庶支的人看她如此,自觉就赢了一半,一气讥笑。陆璇面前站着个十四五岁的庶出堂妹陆娇娇,也掩着唇坏水的讥嘲,还冲边上的另一位堂妹低声说道:“叫她占着陆府,活该!”
  另一位轻轻骂了一声“贱人”。
  她们都没发现她在此,陆南君近处听,双拳骨节喀啦喀啦地捏出一串细碎且连绵的音,正想冲上前大声驳斥,他余光便扫到陆璇凝沉如水的眼。
  他还以为她是如从前一样顾及事情闹大,怕叫所有人看陆家笑话,拳头也不得不放下。结果,下一瞬,陆璇出乎意料地抬起了一只脚——狠狠地将那位堂妹一脚踹进了堂里,花容着地!
  陆娇娇一时未反应过来,愕然地摸了一把脸上的血,她尖叫:“这是什么,这是什么!我的脸,我的脸!”
  胖徐氏也吓了一跳,虽不是她亲生女儿,但怎么都是大房的人,她愕然看向人群,眼轱辘一转,冲崔氏道:“肯定是陆府的人推的!”
  陆府哪有这样行事的人!定是他们碰瓷!
  崔氏看着地上的陆娇娇,还没开口,便听到了熟悉的中沉声。
  “是我把她踢进去的,怎样?”
  陆璇利落地答应,所有人登时闪开,看向了她。
  瘦徐氏一惊:“陆璇,你做什么!”
  将垂在肩上的发尾往后一撩,陆璇冷冷扭头,对着方才骂人的另一位堂妹一勾手:“过来。”
  这是庶支二房庶出的陆玉儿,她看了眼愣住的瘦徐氏,走向陆璇,便忽然“啪”一声,被迎面一耳光抽歪了头。
  瘦徐氏一惊:“陆璇,你做什么!”
  回应她的只有血从陆玉儿嘴角滴下来的声音。
  火辣辣地疼钻了脸,陆玉儿回首,磨着牙骂:“贱婢,你……”
  “啪!”这次是右脸。
  人多势众!一群夺人所好的黑鸦!
  五指印在陆玉儿脸上清晰可见,耳朵里嗡嗡作响,仿佛有一瞬间失了聪。
  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,她回头看着陆璇,陆璇往前一步,她话都说不出,害怕地后退。
  陆习陇不要脸,崔氏几乎要当场拍案而起。
  陆璇没给她跑,伸手捏着她的脸,一字一字道:“若你的母亲没有教你做人,教你说话,那我作为陆府正嫡一系的长子,便教你这个庶支一系庶出的女儿,好好做人,好好说话——”
  她看向胖徐氏:“你说的小辈该敬长,那我便有这个权力处置庶支的小辈,是吧,大伯母?”
  陆南君:……他倒觉得不一定。
  胖徐氏脸色微紫。但,她没了法子,夫君陆习陇这么多年官场吃油水养自己一身油滑,却不是轻而易举就被呛住了。
  看着陆璇松手走向崔氏后,屁滚尿流地躲进人群的陆娇娇,陆习陇骂了声“出息”,一把擒住了地上的陆娇娇。
  “有过教训是应当的,但她们就是做了什么,也得问过我,按家法处置。你这么对待她们,那便是私仇!是私仇,便得赔钱!”陆习陇灰黑的眼里闪着精光,“我要陆府在西边那几块地!”
  他今日来,为的就是把陆府拿到手里,当然,除了陆府之外,他还知道崔氏有些陪嫁,而西边那几块地,也正是崔氏的私产。
  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,她回头看着陆璇,陆璇往前一步,她话都说不出,害怕地后退。
  想当年老太爷分家,说什么公平,结果他爹分到手没两年便不剩二三。反观嫡支呢,陆府老宅住得舒坦,田地仆人都有,这么多年了,便是陆璇她爹屡试不中,蒙荫挂了个七品的官没几年病死,陆府渐落,夫人孩子也照样靠着陆府活得有滋有味。
  而他呢,一家子紧巴巴的,他那叫一个心酸。
  俗话说父债子偿,子无钱,那便妻偿。所以要崔氏补偿补偿他,补偿陆娇娇,又怎么了?
  “那是给阿璇上山采眼药的驼子!”崔氏被一众冷笑弄得羞愤难当,拧着帕子解释。
  陆习陇不要脸,崔氏几乎要当场拍案而起。
  他笑了声:“毕竟我又不是你和二弟妹,一个坐着轮椅平日只管写写画画,一个寡妇坐吃山空什么也不必想,偶尔怀怀春,吃着陆府的家当养男人。”
  “阿娘歇着,阿璇在,您不必动气伤肝。”陆璇摁住她,看着她和蔼的面目,想到前世她替她拦着官兵,却被一枪刺死,她满心愧疚。
  这辈子,她再不让她曹心了。
  陆璇扶着她坐回去,走向陆习陇,问:“大伯觉着这是私仇?”
  她从小就便玉骨冰肌一副好样貌,如今一身男装,气色不好,病色让她蒙着一层月白,却一点也不显得柔弱,反而……让陆习陇有些心惊胆战。
  尤其是那双眼,病之前他也见过她,那时候她更雅气傲然,一双凤眼一抬一闭都让人如沐三月春。可现如今,她那双眼凛冽,盯着他,便让他觉得自己仿佛未曾着存缕,像个襁褓中的婴童。
  陆习陇罕见地结巴了一下:“我我我……没错!这就是私仇!”他把陆娇娇往前一拽,“她这额上碗大个豁口,你让她以后如何见人,如何嫁人!若只是教训,何止下此毒手!”
  陆璇瞧了一眼陆娇娇头脸上不到小指节长的划伤,讽刺道:“着实是,碗大个豁口。”
  陆习陇一愣,没想到她竟然认了,忙厉色:“听到了吧,她可自己承应了!”
  庶支齐齐:“听见了。”
  人多势众!一群夺人所好的黑鸦!
  陆南君心底骂。
  阿姐也是,为何要顺着陆习陇的话走,如此一来,嫡支不是落了下风!
  他嘀嘀咕咕,看着陆璇,不知道她在想什么。
  尤其是那双眼,病之前他也见过她,那时候她更雅气傲然,一双凤眼一抬一闭都让人如沐三月春。可现如今,她那双眼凛冽,盯着他,便让他觉得自己仿佛未曾着存缕,像个襁褓中的婴童。
  “大伯,我总算是想明白了,像你这样油滑会讨好的人,究竟是为何做了十几年的九品官,今年才升了个八品走够职……”
  所有人都在等着陆璇说话,崔氏不安,被容谎低声道:“表弟不会做傻事。”
  “有过教训是应当的,但她们就是做了什么,也得问过我,按家法处置。你这么对待她们,那便是私仇!是私仇,便得赔钱!”陆习陇灰黑的眼里闪着精光,“我要陆府在西边那几块地!”
  “是吧,娇娇?”
  陆璇抽出陆南君腰间的匕首,贴上了陆习陇的喉头。
  陆习陇往后一仰,似乎自己已经是陆府的主人。
  陆南君:……他倒觉得不一定。
  少顷,陆璇忽然朝他伸手,一勾。
  陆娇娇恐惧陆璇,又不敢违背父亲,细声道:“是……”
  陆璇没回首,盯着陆习陇和陆娇娇,半晌,惋惜地呵了一声。
  尤其是那双眼,病之前他也见过她,那时候她更雅气傲然,一双凤眼一抬一闭都让人如沐三月春。可现如今,她那双眼凛冽,盯着他,便让他觉得自己仿佛未曾着存缕,像个襁褓中的婴童。
  陆习陇得意洋洋:“侄儿,我听说过几日便是会试,你前途大好,应当也不愿身上有什么流言蜚语,影响前程吧?我们两支虽分家多年,但好歹亲戚一场,若你愿意重新清算陆府理清当年偏心,还我们这支一个公平,再把西边那几块地给我们,我想,娇娇必会原谅你们。”
  “那是给阿璇上山采眼药的驼子!”崔氏被一众冷笑弄得羞愤难当,拧着帕子解释。
  莫不是真的烧坏了头?
  “是蠢。”
  陆南君一怔,上前,“兄长?”
  陆习陇瞬间弹了起来,“你说什么!——我定要去信给会试考官,说你品行不正,横行霸道,恶待长辈,到时候你求我,可别后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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