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们对王爷说几句重话就是以下犯上,那这畜生活着的时候,还总对王爷动手动脚呢!”黑衣人亦是牙尖嘴利:“王爷那时候并未说她以下犯上,看来,王爷对不同的人是不同的标准。心胸真是开阔!”
“至少,她没有对我动过刀。”朱信之神色不变:“况且,她已经死了。”
“死了又怎样!”黑衣人勃然大怒:“死了就能偿还她的罪孽了吗?周大人这样一个好官,生生被她杀了,死得何其无辜!还有我东陆的百姓何其无辜,竟然就成了她讨好外邦、投敌卖国的战利品!多少良田美宅,都悄无声息的进了她裴谢堂的腰包,又饿死了我东陆多少百姓!她吃饱喝足的时候,何曾想过我们!哼,这样的人,天收了她只是利息,不挫骨扬灰,就连地下的亡魂都不会觉得欣慰的!现世报,我们怎样对她,都是她活该!”
朱信之没有答话,用一种说不出的眼神盯着他,盯得他后背发凉。
黑衣人见他犹豫,便又劝道:“别的不说,就是王爷你自己,难道你就不恨她吗?一个女人不知羞耻,还连累了王爷的声名,王爷也是恨她的,对吧,不然,王爷你怎会亲自监刑?”
裴谢堂听得这话,目光一转不转的落在朱信之脸上。
这个答案,她也想听。
可惜,她没听到。
“找死!”他脸色平静地盯着地上的棺木,浑身的威压让人不敢仰视。
“王爷,烧起来了!”孤鹜的目光落在后院,瞧见滚滚浓烟,不由惊呼了一声。
原来这人这般废话,是在拖时间!
裴谢堂心口一惊,直觉就想往里面冲。可有人动作比她快,裴谢堂只觉得眼前黑影一闪,朱信之已经率先冲了进去。他带来的部队也是慌了,立即有人分开去寻水,有人将四个黑衣人团团包围了起来。黑衣人不甘心被困,立即展开了殊死反击。周围的百姓也瞧见了热闹,纷纷涌了过来,这院子附近乱成了一团。
裴谢堂身躯一震,眼中蓦然滚下泪珠,哑声喊了一句:“幺弟!”
趁着混乱,裴谢堂也混进人群里,张头探脑的往院子里冲去。
“救火!”
“护灵!”
“保护王爷!”
“来人!”
裴谢堂一愣,扭头看去,只见那边角落里,一个内监正凶神恶煞的瞪着跟前的一个女人,女人怀里抱着一个小孩,唯唯诺诺的低着头不敢接话,内监的吼声一阵阵传来:“咱家告诉你,这煞门星若是再敢弄洒了粮食,今儿你们两个就谁都别吃了!哼,幽庭司的奴婢,还真当自己是官家的少爷了,吃个饭都要让人喂!”
人声鼎沸中,裴谢堂听见一声沉闷的炸响,费力的转头看去,只瞧见那些黑衣人脸上决然,近乎疯狂的扑向了朱信之。朱信之躲闪攻击,这些黑衣人杀他却只是一个幌子,趁着他转身时,身上的火雷接二连三的往棺木旁丢去。火雷遇火,立即就引发了剧烈的爆炸,朱信之就站在旁边,根本来不及躲闪,破碎的木屑散落在他脚边,有些飞溅起来,划伤了他的手背和脖子。
孤鹜怕他伤着,扑上来护卫,却被朱信之推了开去。
“找死!”他脸色平静地盯着地上的棺木,浑身的威压让人不敢仰视。
这一下,裴谢堂的棺木已是惨不忍睹。
她已死了七天了,虽说春日并不十分暖和,但这么多天了,身体早就开始腐烂。棺木被人动过,本就盖得并不严实,被火雷一炸,基本就完全散架。一股恶臭扑面而来,棺木中的自己就这样暴露在裴谢堂的跟前。
朱信之没有答话,用一种说不出的眼神盯着他,盯得他后背发凉。
穿着素白的衣服,并不是死时的那一身,比那件繁华很多。头发盘着,她闭着眼睛,总算有点女儿家的安静。只是脸色灰白青紫,有些让人害怕。
裴谢堂注目着棺中的自己,像在看一个陌生人。
黑衣人近乎疯狂的大吼:“既然你要护着这畜生,那你们就一块死吧!今儿谁拦着,谁就得死!”
他一声令下,同伙便都不再跟护卫队缠斗,全部扑向了朱信之。孤鹜脸色一紧,持刀跳了出来,那些人却将他缠得紧紧的,只一人不顾一切地寻着朱信之过去。眼见着刀尖已经到了朱信之的跟前,却不可思议的停住了。
不可思议的还有朱信之。
目光从黑衣人身上移动,便落在裴谢堂的脸上。裴谢堂百忙之中扯出布头盖住了脸庞,只露出一双闪耀的眼睛,看了朱信之一眼,随即惊慌一般地丢开了手中的短刀——这还是方才这些刺客落在地上被她捡了去的!
黑衣人软软地倒了下去,裴谢堂踢了他一脚,暗暗恼怒这人毁了自己的尸体,还差点坏了自己的好事。
朱信之是她的,只有她才有资格要这个人的狗命!
宫墙四门她都很熟悉,曾经领兵无数次的走过,要悄无声息的进去对裴谢堂而言是小菜一碟。很快,她就翻过宫墙,一路避开哨兵进了西院的幽庭司。这是皇城里专门用来关押罪犯家眷的地方,因为都是一些老弱妇孺,平日里看管并不严格,裴谢堂很顺利的走了进去。
“你是谁?”朱信之眯起眼睛,目光落在裴谢堂的身上,几乎是面无表情:“跟着本王,你究竟意欲何为!”
裴谢堂嘿嘿笑着往后退,见孤鹜跑了过来,忙趁机缩到后面给孤鹜让出来一个位置。
蒙什么面,这身衣服还是刚刚的那件呢!
蠢!
裴谢堂身躯一震,眼中蓦然滚下泪珠,哑声喊了一句:“幺弟!”
裴谢堂暗骂了自己好几句,她方才就遇到朱信之了,衣服也没换,如果这样朱信之都认不出来,那就活该他今儿死在这刺客手里了!
裴谢堂嘿嘿笑着往后退,见孤鹜跑了过来,忙趁机缩到后面给孤鹜让出来一个位置。
孤鹜着急地看了一眼朱信之,见他并未受伤,怒火已经涌了上来,下手再不容情,一刀刀都是杀招。这些黑衣人渐渐不敌,很快倒了三个。那领头的吆喝一声,便要想办法突围。孤鹜哪里会让他们走掉,步步紧逼不舍。但这些人何其老辣,围观的百姓那么多,伸手扯了几个,顿时让朱信之束手束脚。
“放开百姓,你们走!”朱信之不得已只能下令。
裴谢堂身躯一震,眼中蓦然滚下泪珠,哑声喊了一句:“幺弟!”
裴谢堂在心中嗤之以鼻。
正人君子朱信之,果真是名不虚传,时时刻刻都念着百姓困苦……
黑衣人消失在街道上,裴谢堂瞧见围观的百姓都渐渐散了,朱信之忙着吩咐人重新安置裴谢堂的尸体,估摸着是要送出城外安葬,孤鹜却穿过人流往她方向跑来,料想是来抓她问话的,她可不能就这样去见朱信之,当即撒开丫头溜了。
最后看了一眼地上支离破碎的自己的尸体,裴谢堂叹了口气,罢了,生无来由,死不带去,计较这些做什么?凄凉是凄凉了一点,她活着的时候好歹也是为国尽心尽力,为了边防可谓绝情弃爱舍了一切的,但死时又何曾得到一句好话,都巴不得她尸骨全无才是最好!
她啊,看透了!
裴谢堂再不回头,一路狂奔,一直跑到宫墙西侧才停下来。她捂住胸口,抬头看着高高的宫墙,心头一阵战栗。
这具身体实在是太不争气,也不知道能撑多久,但愿一切顺利吧!
宫墙四门她都很熟悉,曾经领兵无数次的走过,要悄无声息的进去对裴谢堂而言是小菜一碟。很快,她就翻过宫墙,一路避开哨兵进了西院的幽庭司。这是皇城里专门用来关押罪犯家眷的地方,因为都是一些老弱妇孺,平日里看管并不严格,裴谢堂很顺利的走了进去。
“找死!”他脸色平静地盯着地上的棺木,浑身的威压让人不敢仰视。
她心急如焚,一颗心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,下意识的念道:“衣巷啊,你在哪里,姐姐来接你了!”
父亲戎马半生,自母亲亡故后就一直没有续弦,直到三年前宫宴上陛下赐给父亲一位美人,父亲的身侧才有人陪伴左右。只是命运多舛,两年前父亲旧疾复发撒手人寰,留下美姨和腹中不足三月的孩子。之后美姨十月怀胎,又因忧思过度难产,最终拼死给父亲生下了唯一的儿子就撒手人寰。
她独自抚养弟弟裴衣巷近两年,自她入狱到身死,一直最关心的也是弟弟的去向。在上宣角楼的前一天晚上,她辗转得知弟弟被关押在幽庭司,想到没能保护好弟弟,愧对九泉之下的父亲,心中便如蚂蚁啃噬般煎熬。
如今重生,第一件大事自然是要先找到弟弟,只有先安置好裴衣巷,她才能放开手脚向仇人寻仇!
“护灵!”
裴谢堂一间间屋子的找过去,都没有找到裴衣巷的人影,一颗心慢慢跌落谷底,到了后来,她的声音已然哽咽:“衣巷,你到底在哪?”
这一转身,裴谢堂便瞧见了她怀中抱着的孩子。
正六神无主时,幽庭司西南角的花园里忽然传来一阵孩子的啼哭声:“哇——”
朱信之没有答话,用一种说不出的眼神盯着他,盯得他后背发凉。
裴谢堂身躯一震,眼中蓦然滚下泪珠,哑声喊了一句:“幺弟!”
裴衣巷被关入幽庭司已有十余日,他那般幼小,刚刚学会吃饭,又是独身一人,连话都说不全,饿了、渴了、冷了都不会说,恐怕也不会有人管,还不知道在幽庭司遭受了怎样的折磨,能不能熬得过去都悬得很!
只是……
裴谢堂一愣,扭头看去,只见那边角落里,一个内监正凶神恶煞的瞪着跟前的一个女人,女人怀里抱着一个小孩,唯唯诺诺的低着头不敢接话,内监的吼声一阵阵传来:“咱家告诉你,这煞门星若是再敢弄洒了粮食,今儿你们两个就谁都别吃了!哼,幽庭司的奴婢,还真当自己是官家的少爷了,吃个饭都要让人喂!”
白嫩的包子脸,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盛满泪珠,秀巧的鼻子微抽,无助又可怜地紧紧抓着女人的手臂,生怕被这内监拽了过去一样。
她从前也见过很多被丢入幽庭司的孩子,不出几日便饿得瘦骨嶙峋,被一块白布裹着丢去城外的乱葬岗,这里是吃人的地狱啊!
裴谢堂身躯一震,眼中蓦然滚下泪珠,哑声喊了一句:“幺弟!”
“找死!”他脸色平静地盯着地上的棺木,浑身的威压让人不敢仰视。
“还敢顶嘴!”那内监越发怒,举起手中的鞭子啪地一鞭子打在女人身上,女人一个哆嗦,怕他伤到孩子,忙转身用背挡了接下来的几鞭子。
“大人恕罪,孩子还小!”女人惶恐不安的出声:“奴婢一定对他多加管教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