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 江湖无法

  斜里八街在这方圆百里是个出了名的是非之地,乡里村家的私斗,江湖庙堂的生死,讲不完的故事。而这条街便像一个活了百世的智者,淡看纷争,只觉得这生死,精彩之至。有同样想法的人还有一个,名为江流。
  江流什么时候走的,又是怎么走的,斜里八街大部分人都不是很清楚,只是自那天起,这条街仿佛离江湖更远了。
  今天的斜里八街异常的热闹,聚齐了这里的江湖恶棍,市井流氓,难得这破地方还扎起了一座像模像样的帐厅,附近村子的人只听说是这天夜里出了件大事,有神仙般的大人物来过,传闻街里漫出的血浸红了乡野。
  账中两把太师椅,一老头打扮的仙风道骨,取一只桃木剑立于身前,端坐不苟,只是坐久了难免疲惫,裆下也是不争气,想抓一下又怕毁了这份出尘。而账中央,是一七岁的小男孩,抱膝坐在地上,把头埋在膝间,一动不动。
  此时老道士正在对小男孩好言相劝,“小江流,昨儿夜里的神仙给了你啥子,你交出来给哥哥爷爷们瞧个痛快,再以后,这十里八里的谁敢再动你念头,爷爷我给你撑腰,你觉得咋个理?”
  老混混自认凶恶无比,在这斜里八街拼死拼活五十余载,没服过几个人,江流算一个。
  “江流啊,你身子弱,没个家,平日谁照顾的你,要不你能活到这?你把神仙的武功秘籍给咱们瞧瞧,等瞧明白了,也练成神仙人物,那你以后走江湖,有一帮神仙哥哥和我这神仙爷爷在你背后,皇帝也不怕咧!”
  江流不为所动,头低低地埋着,不知道在想些什么,端坐在另一张太师椅上的老混混倒是不干了,蹲到江流旁边,“去恁娘的王老三,咋个恁就是爷爷,俺们就是哥哥,这小江流可是俺们东街养起来的,关恁个屁事,赶紧带着恁的人滚,别管俺们家事。”不等老道士发作,老混混硬挤出一抹笑容。
  “江流儿,俺们昨晚可瞧真了,那么大一道光落在恁住的破小庙里,铁定是大宝贝哟。恁还小,把宝贝拿出来,让俺们也拿手里掂掂分量,重了就先帮恁守着,等恁长大了再还恁,到时恁披金甲,骑红马,揣着宝贝招摇过市,能不威风?恁说是不是。”
  可哪怕这俩在这斜里八街威风八面的土皇帝口干舌燥了,少年还是没什么反应,把老混混气得不轻,做势就要打,可手僵了半天,还是作罢,这江流确实是个可怜人,孤苦无依,要是真打了,宝贝还咋能要得出来,江流可是斜里八街长起来的,这儿又哪个人是怕打的。
  平旱沙而不枯,过山川而不阻,是为江流,别看江流七岁,蓬头垢面,脏乱萎靡,那在平日里,可是敢提刀跟大混混拼命的主。
  老混混自认凶恶无比,在这斜里八街拼死拼活五十余载,没服过几个人,江流算一个。
  老混混自认凶恶无比,在这斜里八街拼死拼活五十余载,没服过几个人,江流算一个。
  老混混轻叹,江流儿若是长在那些大富大贵的人家,必定能成为龙凤般的人物,只可惜这条街老天不收,连地狱通不通都不好讲,乱世里,人不如鸡狗,哪有人管街上几百市井泼皮的死活,可惜了一根好苗子,若生在盛世里,再不济也得是个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,哪会这般混吃等死。
  江流什么时候走的,又是怎么走的,斜里八街大部分人都不是很清楚,只是自那天起,这条街仿佛离江湖更远了。
  他缓缓起身,望着老道人,满脸尴尬,后者虽然是个假道士,却也是心思玲珑之辈,一群自称英雄的江湖人物,合伙欺负一个七岁的孤儿,忒不是东西,就算以后能成了神仙人物,哪还能有脸在天上飞?
  “江流啊,你身子弱,没个家,平日谁照顾的你,要不你能活到这?你把神仙的武功秘籍给咱们瞧瞧,等瞧明白了,也练成神仙人物,那你以后走江湖,有一帮神仙哥哥和我这神仙爷爷在你背后,皇帝也不怕咧!”
  老道士终究是没脸继续威逼利诱,“江流儿,我们也不瞧那啥子宝贝,你只告诉咱们昨儿夜里到底发生了个啥子事,这可好?”
  江流缓缓抬起头,眼神竟是光彩熠熠,只是这光彩中映着的那血光,看得众人心头一惊。这些市井泼皮不说历经生死,可也都是在血泊里摸爬滚打了几十年,江流眼中那浓重的血光,实在惊心动魄。
  江流什么时候走的,又是怎么走的,斜里八街大部分人都不是很清楚,只是自那天起,这条街仿佛离江湖更远了。
  老道人心中也是凛然,一时竟不知该不该继续开口,江流这娃心里埋着多少凶戾,没人比他们这几个斜里八街的老混混更清楚,只是这凶戾赤裸裸地暴露在江流脸上,委实是第一次。老混混此时也是一脸凝重,要说他们对这宝贝没个念想,那铁定是放屁,可从心底里,他们还真是宁愿没有昨晚的事儿。斜里八街的人是横,可终归是些流氓无赖,自称是个江湖人,可这个自称一天拿不掉,便只能躲在这偏远地方苟活一天,说到底都是些进不去江湖,又还没怎么活够的可怜人。再怎么不怕死,能多活一天总是好的不是?宝贝落在这么个小地方,是福是祸还真没几个人讲得出漂亮话。这可不是烫手山芋,说重了,就是整条街几百人的命。江流懂不懂这个理儿他们不晓得,但他俩在这条街活得最久,身后的人也最多,总要顾及这几百人的死活,渣滓的命难道就不是命了?老道人和老混混终究相视一笑,有了决断,一个七岁孩子的命,换一条街的安宁,在这些可怜人眼中,本就连决断的必要都没有。江湖道义那套若是在这破地方行得通,那流氓又怎么活?
  “小江流,恁也算是俺看着长大的,俺们也给恁个痛快话,这人,终究是看命,一辈子是多久?明天这东西,真的不是俺们这些渣滓想有就有的,恁还是个娃娃,俺们也不是下不去手,只是想将来下油锅能少掉层皮,恁就走吧,俺们终究和牲口还有点区别,恁也没啥行头,在这乱世,终究也是个死字,就不装阔气给恁啥家伙什,这街里几百号人也还要吃饭是不是?恁带着宝贝走的消息也是要讲出去的,就当俺们几百人欠恁的,下辈子做牲口,俺们死恁前面,留恁多吃几顿饱饭,也算还了恁的情。”老混混坐在江流面前,看了看这个衣衫褴褛的小孩儿,想摸一下,终究还是收回了手。叹口气,颤巍巍站起身子,走了出去,第一次觉得,自己活得够久了。
  江流什么时候走的,又是怎么走的,斜里八街大部分人都不是很清楚,只是自那天起,这条街仿佛离江湖更远了。
  老道人看着老混混带着东街的人走了后,回想着老混混刚才这话,也是良久沉默,人命不如鸡狗,这世道,哪还讲得清道理。老道人从椅子上站了起来,走到江流面前,把他扶起,“江流儿,你可怕死?”看着这个即使站着,也深深低着头的娃子,老眼竟有些湿润,这帮地痞无赖,自小哪个没憧憬过江湖,只是这江湖在哪儿?朝廷无道,江湖无法,年纪大了求得还是个能活着的地方,当狗活?那也比当狗死好一点。江流注定不是那种能当狗的人,死还真不一定是多坏的事。“那老混混的话不假,这个理你晓得也好,不晓得也罢,要是你侥幸活了下来,也别怪我们,人嘛,死活就两个字儿的理,斜里八街的人,有哪个讲过道理。”
  说罢也向外走去,在帐门口,又停住脚步,回头看了眼江流,又望向账外,啐了一口,“呸,狗日的江湖哟!”
  老道人和老混混不晓得的是,此刻江流心里非但没有想过人情冷暖这些屁话,甚至压根就没想过明天的自己怎么活,至于想了什么,怕是七岁的江流自己都说不明白。江流张开手心,怔怔的看着手中一块浸满血的红绸,咧开嘴便再也合不住,学着老道人的样子啐了一口,“狗日的江湖!”
  老混混自认凶恶无比,在这斜里八街拼死拼活五十余载,没服过几个人,江流算一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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