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01：送餐小哥

　　晚上11点，薛韬正在靠墙的椅子上玩手机游戏。桌上只有个黑色键盘，一个类似屏幕的虚拟界面上，有张燕京市的地图。上面布满彩色的光点，忽强忽弱变色闪烁。

　　眼镜男突然更为暴怒：“错了就是错了！最烦你们这种臭-傻-逼，到处求宽容求原谅，给点儿好脸色就当自个儿是大爷了？是！下雨能理解，但跟你有半毛钱关系吗？你们公司给淹了？你从海滩游过来的？都几点了？你自己看！”他用手机屏摁向小哥的鼻子，使劲儿推了一下。

　　突然，其中一个光点变成恒定的红色亮点，系统捕捉到了它，自动放大并进行检索识别后，键盘发出了提示音。薛韬突然跳起来，像看见了美女似的眼睛也随之一亮，迅速来到屏幕前，“您好，请显示当事人的详细信息和照片。”

　　他摸着下巴上好几天没刮的胡子，看完后对屏幕说：“请把地址发送到我的手机，现在开始定位，谢谢！”画面回到了那张地图，刚才的红点上出现了一个白圈。

　　薛韬即刻起身，取下门后面挂着的黑色雨衣，走出了这间小屋。空荡荡的地下室房间没有窗户，只放了一张带抽屉的破桌子，和那个黑键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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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两个小时前，罕见的暴雨持续肆虐着。同样穿着雨衣的送餐小哥抱着餐箱，心里咒骂着坏掉的电梯，在廉价公寓的楼道内急奔。他看了眼自己的脚趾，已经泡得发皱变白，沾了很多泥污，左脚大拇指刚才踢到了楼梯的栏杆，指甲缝儿有血渗出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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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气喘吁吁找到门牌，左腿撑着餐箱，右手敲门：“您好！饿团外卖！您的餐到了！”

　　“哐啷”一下，门被很用力地拉开，里面的眼镜男看上去挺斯文，满脸愠色：“你们是送餐还是送殡？烧完黄昏纸才能送吗？这都几点了！”

　　“对不起大哥！真对不起！今天特大暴雨，到处都……”

　　小哥被推得后退一步，“大哥，真的对不住，今天晚上到处都这样，我们紧赶慢……”

　　“聊这些有意义吗？解释就是掩饰！掩饰就是傻-逼！一个多小时我朋友都走了，我很没面子你知道吗？耽误我多少事儿！卧-槽你这脚，你恶不恶心？有没有传染病啊！你们公司就让穿凉鞋吗？臭-傻-逼！你看你长的这样儿，就一张送餐的脸，一辈子伺候人！知道不？”眼镜男吃了屎的表情，从头到脚地打量他。

　　“大哥，真的对不起，今天雨天大了，路上水太深，穿拖鞋方便点儿，确实是我们不对……”小哥的双腿有点不自觉的微弯。

　　“放屁！不是你们的问题，是我的问题吗？你们公司什么企业文化？咋培训的？都是没有职业素养的零时工吗？出了事儿就找不见人吧？臭脚恶不恶心？聊这些有意义吗？看你内丑逼样儿，你妈知道你这么会恶心人不？你就说，我的损失该怎么赔！别他-妈废话！”

　　“知道，知道，大哥我真的错了，我恶心，我不对，这还得给别人送餐，就麻烦您体谅一下，原谅一下，这一天我们也不容易，送不到我们比您还急，要是……”

　　“啧啧，这也太……厉害了吧！”小哥的语气虽然很高兴，但眉眼间有一点点歉意。

　　眼镜男怒不可遏，“吃屎容易！你吃吗？没有解决方案说你妈-逼啊说！这就你给我送的餐呐？别人家都是正规箱子，你家咋这么垃圾？狗-日-的这箱子都湿了，恶不恶心？还能吃吗？你妈喂屎把你养大的吗？”说着又用指头狠狠戳了小哥脑门一下。

　　小哥都带着哭腔了，“餐箱套-子刚才挂了一下弄破了，车里呢，是正规的，大哥真的不好意思啊，您……”话还没说完，眼镜男一脚踹餐箱上，小哥也向后跌倒，饭菜连汤带水泼了一地。

　　“别再敲门啊！不然先投诉，再报警！这饭赏你了！臭-傻-逼！”眼镜男狠狠摔上门。

　　小哥爬起来，蹲楼道地上，把饭菜都收拾进箱子，抱着箱子在门口驻足三秒，长长地叹了口气。口袋里的手机又是一连串的提示音。他赶忙一瘸一拐地往回走，下楼的时候，觉得自己的视线有点模糊，像外面的暴雨打进了眼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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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24天后，上午10点。送餐小哥出现在了薛韬的地下“办公室”里，房间里没开大灯，桌上的黑色键盘被随便扔在一旁，上面的虚拟屏幕没有了，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。木桌正中是一台普通的笔记本电脑，台灯旁边放着两罐红牛。

　　“韬哥！没迟到吧？”送餐小哥比薛韬大三岁，但这段时间他坚持这样称呼。

　　薛韬摇摇头说：“我也刚到，坐吧。不耽误你时间，客套话我就不说了，你体验的‘反噬服务’和‘语言干涉类产品’，采集完的反馈数据也整理出来了。喝点儿东西，别客气。”今天他刮了胡子，一身白体恤加短裤，踩着脏兮兮的人字拖，开了罐红牛递过去。

　　小哥唯唯诺诺地答应着坐下，目光却无比兴奋，接过饮料咕咚两口，见薛韬把电脑转过来，屏幕的照片上，是那个踹过小哥的眼镜男。

　　“这人姓曹，网上写小说的，兼职做点儿翻译。那天咱俩完事儿了，回来我给一批盟友群发了信息，执行‘反噬任务’。盟友中不乏资深书虫和专业人士，分别从他作品本身的质量水准、剽窃糅合他人小说内容、致敬式跟风抄袭、虚假数据和幕后交易等几个方面入手；

　　只用了三周时间，我们发布了一系列有理有据的犀利评论和负面举证；向他的三个签约网站进行实名举报；事件话题在圈内引起关注后，继续向媒体爆出他和女编辑的丑闻；然后促成十二位被剽窃作者的联合发声；

　　在持续发酵的过程中，始终由我们引导舆论。截止到昨天为止，他目前连载中的三部作品被强制完本解约，连同五部旧作品已经下架，还有一本刚开始谈合作的实体书，也在各方面恶评和压力下终止了议程，这是相关截图。”

　　“啧啧，这也太……厉害了吧！”小哥的语气虽然很高兴，但眉眼间有一点点歉意。

　　薛韬翻个白眼儿，对他的想象力表示无语：“那多没劲啊，我们是好人又不是杀手。你自个儿看吧，这是最近这两周，语言胶囊反馈的影像记录，因为太多，精剪了一下。”他点开一个视频，神色略显得意和期待。

　　薛韬点开另一个图，“这次用的，就是这个白色的胶囊，你现在看的图是放大过的，实物比一粒米还小，伪包装就做成饭粒的形状。我们提取了一些他的习惯用语，连同语言干涉程序一起输入胶囊，后来那天中午，姓曹这货点的盒饭里，就有这胶囊。不过你同事没赶上，是另一个公司里，给那片儿送餐的盟友，赶上这机会送过去的。你猜，他吃了之后咋了？”

　　“不会是……直接给整挂了吧？要不然给整疯啦？”小哥竟然露出些许担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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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薛韬点了幻灯片的按钮，拿过烟盒取出两根烟。小哥接了烟点上，一张黢黑油腻的脸上，那双略微耷拉的小三角眼，透出中了双色球三等奖似的目光，“韬哥，这些我也不懂，反正这孙子就是吃了亏，遭报应了，是吧？”

　　“打个比方吧，这就等于你连续送了三个星期的盒饭，所有你送过的人，都给你投诉了一把，而且就像所有外卖公司，都知道你已经被感染了病毒的节奏，欧美那种丧尸片儿看过吧？”薛韬吸了口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