7
却让我这份得体退出保持分寸的母爱,变成了儿子与我隔心的彻底分离……
「方澜女士受了重伤,大脑缺氧时间过长导致脑损伤,即使保住性命,后续是不是能清醒也并不乐观。我们这里还有很多伤者要抢救,没时间解释太细,你尽快过来吧,我们必须和家属面谈。」
「好,好的。」
江皓挂了电话,一脸失神地喃喃,「我妈怎么可能受重伤?她是那么冷静谨慎的一个人。」
呵,是啊,如果不是心疼他,我当然不会明知台风肆虐还非要往外跑。
他大概永远都不会懂,再冷静谨慎的母亲,孩子也是她的软肋……
闫秀梅瞟了眼门外,食指比在嘴唇上,「小点声儿……就说是啊,我刚才一着急没想明白,现在冷静下来觉得还得让小皓去医院啊!我记得你婆婆有好几个保险吧?要是人没了,是不是得赔个百上来万?你们俩不正要买别墅吗?」
不过这通电话让我也很意外。
当时的剧痛和鲜血,让我以为我必死无疑。
但现在看来,还有一线活下去的希望吗?
那么,我真的很想活下去……
无论工作还是生活,我都还有那么多那么多的心愿没实现……
我焦急地看着江皓。
如果说之前他一直在误解我,那现在已经知道我正生死未卜,他一定是心急如焚想把我抢救回来吧?
果然,他短暂的失神过后,立刻去换衣服打算往医院赶。
我紧紧飘随在他身边,跟他向外走。
未料始终沉默的左佳忽然拦住了即将出门的江皓。
「江皓,你现在出去是不要命了吗?咱家门口的两条路很危险已经禁行了,你刚刚没听见吗?」
江皓皱了下眉,「我从北门的消防通道出去,能绕开那两条路。」
呵,是啊,如果不是心疼他,我当然不会明知台风肆虐还非要往外跑。
「不行!我不让!」
闫秀梅在老家乡下时,我和老公每年都会辗转四百多公里去看她,次次都少不了买东西给钱;逢年过节我们俩更是主动催着江皓和左佳回去陪她,念着她是一个人,我们事事都先替她考虑。
左佳忽然就嚎啕大哭起来。
「谁能保证现在没封的路,一会儿就不会有危险?这两天政.府各种发警告提醒大家,尽可能避免外出,咱俩连着两天都是居家办公不出门,你都忘了吗?」
我愣住。
他究竟能有什么事,会严重到想要我死?
哦,所以他们不是不知道这次台风很危险啊。
我紧紧盯着闫秀梅的脸。
为了安全,已经两天不出门,却喊我过来送饭?
8
江皓也顿住。
「可是我妈在抢救,我如果不赶过去,万一……」
「没有万一,医院还能见死不救?就算家属不到场不交钱,医院对危重病人也会抢救的,你冒着生命危险过去是疯了还是傻了?你还能帮着抢救不成?」
「可是……」
「没有可是!咱妈明知咱们没饭吃,却宁可冒着风雨跑出去干别的事,都不肯来给咱们送饭!结果出了危险,你说她冷静谨慎哪去了?合着她一贯的冷静谨慎都只是针对咱们吗?」
我震愕地看着我的儿媳妇。
事到如今,她还认定我没来送饭?
我目光僵硬地转向江皓,转向与我血脉相连的儿子。
却在看到他脸上的犹豫和松动时,整颗心彻底坠入了深渊……
「你好好想想啊江皓!你不能太固执啊!你要是出了事,我和菲菲怎么办?我妈怎么办?你是我们全家的顶梁柱啊江皓!今天说什么我也绝不可能让你走!呜呜呜……」
左佳边哭便死死抱住了江皓。
她这一哭,惹得菲菲也哭了起来。
小家伙也上前紧紧抱住江皓的腿,哭得上气不接下气,「我不要爸爸出去冒危险!我要爸爸在家陪菲菲!爸爸永远都不许离开菲菲!」
呵,是啊,如果不是心疼他,我当然不会明知台风肆虐还非要往外跑。
闫秀梅更是拉着江皓的手,眼泪哗哗往下落。
「小皓啊,听妈说句话,吉人自有天相,你妈肯定没事!你等什么时候危险解除了风雨停了再过去是一样的,听妈劝,行不行?」
我亲眼看着,我那呵护在心尖上的好儿子,江皓……
他紧紧搂住她们三人,慢慢点了点头,声音低哑,「好,那我不去了。」
我踉跄着飘到窗边。
「菩萨保佑,菩萨保佑……」
颤抖令我的身体忽上忽下的抖动。
这一家人相亲相爱难舍难分的场面,多感人啊。
只是,如果跟我没关系就好了……
为了做一个合格的母亲,为了不让江皓成为妈宝,我从他青春期起就一直学着把对他的深爱控制住边界。
却让我这份得体退出保持分寸的母爱,变成了儿子与我隔心的彻底分离……
尤其他结婚后,我从不要求江皓为我做这做那,而是尽可能给予他们帮助。
所以,到头来,我把江皓培养成了一个合格的丈夫,合格的父亲,合格的女婿……
却让我这份得体退出保持分寸的母爱,变成了儿子与我隔心的彻底分离……
流不出眼泪的我,摸着空荡荡的心口,麻木地看着江皓抱起菲菲。
「乖宝不哭,爸爸陪你去玩桌游喽!」
他把菲菲一下子举高高,逗得菲菲破涕为笑。
可扑过去的我却只是无力地穿过了她的身体,连她一根头发都薅不掉……
「好呀好呀,菲菲最喜欢跟爸爸玩啦!」
他们父女俩欢天喜地走向书房。
我紧紧飘随在他身边,跟他向外走。
仿佛根本就没有人记得,他的妈妈,她的奶奶……正命悬一线。
闫秀梅在老家乡下时,我和老公每年都会辗转四百多公里去看她,次次都少不了买东西给钱;逢年过节我们俩更是主动催着江皓和左佳回去陪她,念着她是一个人,我们事事都先替她考虑。
而左佳则快步走向茶几,悄然把江皓的手机调成了静音。
我紧紧盯着闫秀梅的脸。
她抬头看了一眼闫秀梅,两人便一起走向了闫秀梅的房间。
那么,我真的很想活下去……
我下意识就跟了过去。
我想知道,她们母女私下里到底要说些什么?
9
江皓和左佳把阳面最大的卧室给了闫秀梅住。
母女二人直接走进了卧室里的卫生间。
在这里说话,外面什么都听不到。
这一家人相亲相爱难舍难分的场面,多感人啊。
我倚在浴缸边,默默看着她们。
心底越发好奇,她们到底要聊什么事情,需要如此偷偷摸摸的躲?
「妈,我心里很不踏实,你听刚才医生说的,就算我婆婆能捡回命来,也可能是个植物人或者傻子,江皓是独生子,以后婆婆就成我们甩不掉的累赘了,你说我年纪轻轻以后可怎么办啊?」
闫秀梅沉默片刻,低声说道,「先别着急,说不定抢救不回来呢。以前你爸住院那会就是,家里人没赶过去签字,医院不会给好好救的。所以你不让江皓去是对的,刚刚你要是不拦,我也会拦住他。」
左佳听了,紧皱的眉微微松开了些,双手立刻合十,念叨起来。
「菩萨保佑,菩萨保佑……」
还想让菩萨「保佑」人去死?
这一家人相亲相爱难舍难分的场面,多感人啊。
这一刻,我简直无法形容心里的震惊和愤怒。
「菩萨保佑,菩萨保佑……」
左佳和江皓恋爱四年,结婚五年,这九年来我对她不薄啊!
甚至因为喜欢她,我对她妈也极尽照顾!
我想知道,她们母女私下里到底要说些什么?
闫秀梅在老家乡下时,我和老公每年都会辗转四百多公里去看她,次次都少不了买东西给钱;逢年过节我们俩更是主动催着江皓和左佳回去陪她,念着她是一个人,我们事事都先替她考虑。
我紧紧盯着闫秀梅的脸。
等她搬来安城后,我更是隔三差五就给她打个电话,她每次说这不舒服那难受的,为了不让孩子们请假费神,都是我请假陪着她去医院!
平时大事小情她全找我,甚至半夜三更失眠都给我打电话……同事都笑我,说我不是找了个亲家母,而像在照顾一个失散多年的亲姐姐。
他究竟能有什么事,会严重到想要我死?
可她们母女,竟然盼我死?
左佳忽然就嚎啕大哭起来。
10
我紧紧盯着闫秀梅的脸。
他究竟能有什么事,会严重到想要我死?
她忽然问左佳:「你公公呢?又去山里头了?」
左佳点头,「昨天听江皓说,台风预警前就去了。」
8
我老公是水利人,每年一入夏就忙得像陀螺,时刻紧绷神经精准计算水利调度,跟水涝灾害抢时间打硬仗,尽全力守护着一方平安。
我完全屏住了气。
可今年这个夏天,可能我要跟他永别了……
左佳先是眼睛一亮,眼里布满了贪婪。
可扑过去的我却只是无力地穿过了她的身体,连她一根头发都薅不掉……
可扑过去的我却只是无力地穿过了她的身体,连她一根头发都薅不掉……
忽见左佳眉梢一扬,「妈,你提醒的太对了!有一件事,是江皓死也不敢让我婆婆知道的!我就拿这件事给他扇风,他肯定会动摇!」
「不对啊佳佳,妈忽然想起个重要的事。医院既然给小皓打来电话,会不会也给你公公打?」
看着闫秀梅那心黑贪婪而忘恩负义的嘴脸,我怒不可遏冲过去,想狠狠抽她几个嘴巴!
「妈就是猜啊,你说万一给你公公打通了,他要是急赤白脸赶回来,非得把你婆婆救回来,那咋办?」
左佳似懂非懂,「妈,你的意思是,还不如趁我公公没赶回来,先让江皓去签字放弃?」
然后却又摇了摇头,「不行啊妈,我要拿保险金说事儿,江皓得怎么看我?那毕竟是他妈,不行不行,我不能说,这钱咱俩明白就是。」
我想知道,她们母女私下里到底要说些什么?
闫秀梅令人生厌的声音又闯进了耳中。
他究竟能有什么事,会严重到想要我死?
想起两天多没联系的他,我的眼睛一下子就酸酸胀胀。
而越是偏远山区,越是他们工作的重点,常常缺水缺电通讯中断,跟我几天都联系不上一回。
我气喘吁吁地回身看着这母女俩,恨不得立刻就活过来,暴打她们一顿!
「那你想一个能让小皓放弃的理由,去劝劝他?我看小皓平时跟你婆婆也不怎么亲近,你好好想想,你婆婆有没有什么是让他特别烦的,你稍微吹吹风试试?万一成了,以后你们小两口就轻松多了!」
「救回来就肯定得你和小皓伺候,他工作那么忙,岁数也不小了,肯定伺候不了啊。」
左佳犹疑片刻,道:「但我公公工作那些地方都很偏,可能打不通的。」
「到时候不光耗费你俩的精力,钱上也是个无底洞啊,咱们村长他老丈人当初不就是植物人吗,在县医院吊了两年多的气儿,花了大几十万,然后闺女儿子实在受不了了,合计完后签的放弃,一家人这才解脱。」
闫秀梅瞟了眼门外,食指比在嘴唇上,「小点声儿……就说是啊,我刚才一着急没想明白,现在冷静下来觉得还得让小皓去医院啊!我记得你婆婆有好几个保险吧?要是人没了,是不是得赔个百上来万?你们俩不正要买别墅吗?」
左佳忽然就嚎啕大哭起来。
他的工作性质所致,经常有同事牺牲。所以每年夏天,他的安全都是悬在我心上的弦。
我的儿子……
却让我这份得体退出保持分寸的母爱,变成了儿子与我隔心的彻底分离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