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章

  11.
  郝荏眼尾发红,任由我扯落他的衣衫:「什么是我,只要给钱,难道不是谁都可以吗?」
  不等我回答,他猛地推了我一把,砰地撞开了我的屋门。
  屋子里点了一盏灯。
  暖光朦胧。
  郝荏欺身而上。
  这疯狗!
  我气得抬脚想踹,他却先一步预判了我的行动,把我压得死死的。
  我抬手去捂散落的衣襟,手却被他扣在了头顶。
  郝荏冷笑:「怎么,我没给钱?」
  他抽出一只手在怀里摸了片刻,掏下一块青玉盖在我的脸上:「这是我家祖传的,价值千金,买你一夜够不够?」
  那块青玉顺着脸颊落在我的身侧。
  上好的东西,锦线链接处用金子镶了边,很精致。
  他是我的小结巴啊!
  我一歪头就看见了。
  瞳孔微缩,我豁然转头看他:「原来是你!」
  我找了好几年的人,竟然就在眼前!
  12.
  说来话长。
  他想不起自己姓甚名谁。
  我出身并非微寒。
  十年前,运城第一首富是我爹,我其实是个千金小姐的命。
  可能司命在写我的命格时喝了些酒,于是,我这命格本子就太监了——
  开头隆重过程潦草。
  我爹娘死于我六岁那年。
  那年也不知得罪了哪路菩萨,我家破了产,我爹在奔走求助的路上遭遇匪徒,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;我娘受不了打击,与她腹中的孩子一起赴了黄泉。
  我哭着求他不要死:「我去山里给你扒拉蛇窝窝,你教的我都会了,你一定要等我回来。」
  他们走得干净利落。
  一夕之间,我就成了没爹没娘的孩子。
  家宅被人抢了去,我流落街头成了乞丐。
  亏我平日里让他白吃白喝,整个儿一白眼狼。亏我……找了他那么久!
  我和运城里的其他乞丐一起生活在城外的破庙里。
  在那里,我认识了一个比我大几岁的小结巴。
  我俩结伴乞讨,夜里相拥着睡在破庙里取暖,骂人我冲锋,打架一起上。
  如此过了四年多。
  洗干净后,我果然长得还可以。
  我十一岁时,运城闹了荒,十室九空。
  破庙里的乞丐越来越少,他们盯着我俩的眼神也越来越凶恶。
  小结巴和我没有办法,只能离开运城,想办法谋生。
  他对我说:「聘聘我们去京城吧。我总觉得我该去,我家可能在那儿。」
  他想不起自己姓甚名谁。
  我破涕为笑。
  比我还惨。
  「京城好远的,我们能走到吗?」我心里怯怯:「走到一半就饿死了吧?」
  他摸摸我的头,很郑重:「不会的,快饿死的时候,你可以吃我的肉活下去,我不会怪你的。而且,我听人说京城富裕,那儿的人天天都把吃不完的白面馒头丢在大街上,还有人给乞丐送银子,等到了那儿全是好日子。」
  洗干净后,我果然长得还可以。
  我们在夏天出发。
  他看着我:「我把持不住了。」
  京城真的很远,走到冬天时,我们堪堪走到平遥府。
  平遥府的冬天真冷啊,一场铺天盖地的大雪,足以埋葬我们的美梦。
  小结巴倒在离平遥府不足五里的路上。
  他总是尽可能的把东西给我吃,担心我太过瘦小,撑不到京城。
  在那不久我伤了腿,速度慢得堪比蜗牛,走了三年才进京城的门。
  他饿得皮包骨头。
  我哭着求他不要死:「我去山里给你扒拉蛇窝窝,你教的我都会了,你一定要等我回来。」
  我们说过的,哪怕是死,也必须做个饱死鬼。
  小结巴笑着摸摸我的头。
  他说不出话来了。
  我把他小心翼翼的放在风吹不到的地方,冒着风雪进山了。
  那天我运气很好。
  真的扒拉到了一窝蜷缩成一团的蛇。
  我用最快的速度赶回。
  我发誓,我真的跑得像飞一样快。
  可还是晚了些。
  13.
  小结巴没有死。
  他被人带走了。
  在我去找蛇窝窝的时候,有人路过救了他。
  我在平遥府里满天满地到处找:「有没有见到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少年?个子大概这么高。」我拿手比划:「长得很好看,只是有点结巴。」
  我找了三个月。
  后来,有个好心的老爷告诉我,他见过一个跟小结巴差不多长相的少年,不过穿得很干净,坐在马车上,往京城去了。
  他是我的小结巴啊!
  京城……
  我哭着求他不要死:「我去山里给你扒拉蛇窝窝,你教的我都会了,你一定要等我回来。」
  对了。
  小结巴说过,他感觉自己家在京城。
  我终于抓住了救命稻草。
  哪怕是爬呢,我也会去到那儿,把小结巴找到的。
  我哭着求他不要死:「我去山里给你扒拉蛇窝窝,你教的我都会了,你一定要等我回来。」
  14.
  flag就是不能乱立。
  洗干净后,我果然长得还可以。
  我果真是爬到的京城。
  在那不久我伤了腿,速度慢得堪比蜗牛,走了三年才进京城的门。
  可能司命在写我的命格时喝了些酒,于是,我这命格本子就太监了——
  我十五岁了。
  一路爬到京城,我脏得分不清男女。
 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,我都特别佩服我妈——春满园的老鸨徐娘。
  在我进城后的第二天,她坐着马车从我面前经过,一眼就看出我该是个长得不错的女孩儿,于是顺路把我捡回了楼子里。
  洗干净后,我果然长得还可以。
  亏我平日里让他白吃白喝,整个儿一白眼狼。亏我……找了他那么久!
  徐娘晾了我两天。
  第三天跟我说:「你娘死了,以后我就是你娘。」
  我破涕为笑。
  「聘聘,我是你姨。亲的。」
  我找了好几年的人,竟然就在眼前!
  徐娘是我娘的亲妹妹。
  只是两人命运不同,同样是被卖到春满园,我娘进来的第二天就遇到了我爹,我爹给她赎了身还娶她为妻;而徐娘却只能沦落风尘。
  我终于抓住了救命稻草。
  我娘曾想给她赎身。
  可徐娘没答应。
  她也想像我娘一样,等来一个为她赎身的人。
  可惜她一辈子没遇到。
  我找了好几年的人,竟然就在眼前!
  她喝醉时抱着我说:「你娘过了几年好日子,最后不得善终;我前半生什么也没得到,最后却有你为我送终。不知道我和她谁更幸运一点。」
  她拉着我:「聘聘,对自己好一点。我若死了,这座楼留给你,大家都是苦命人,你们扶持着活下去吧。」
  她是个好人。
  15.
  小结巴说:「不管怎样,哪怕是做乞丐呢,我们都要好好生活。」
  我听他的。
  我好好生活了。
  我在春满园养好了身体,徐娘为了治我的腿花了许多钱,还让我跟着学怎么做好这一栋楼的生意。
  不忙的时候,我在京城四处转悠打探,有没有人见过一个从运城来的结巴,他肩膀上有一道长长的疤,他长得很好看。
  可惜,四年了。
  洗干净后,我果然长得还可以。
  小结巴杳无音信。
  真好啊。
  片刻后,他突然开口:「聘聘,离我远点,苏晴给我喝的酒有点问题。」
  我胸口堵得厉害。
  他抬手给我擦眼泪,摸摸我的头:「哭什么?不愿意就算了。」顿了顿,他亲亲我的额头:「我并不是那个意思,聘聘是这世上最好最可爱的姑娘。」
  一个没忍住,眼泪落了下来。
  我破涕为笑。
  他抽出一只手在怀里摸了片刻,掏下一块青玉盖在我的脸上:「这是我家祖传的,价值千金,买你一夜够不够?」
  上天对我真的好。
  这说的什么虎狼之词,我是那种看起来很随便的人吗?
  当初的小结巴,他竟然会这般想我!
  他有玉佩,有救我留下的伤疤,还有如同过去一样的温柔。
  见我哭,郝荏的动作停住了。
  他看着我:「我把持不住了。」
  我在最好的年纪找到了小结巴。
  郝荏眼尾发红,任由我扯落他的衣衫:「什么是我,只要给钱,难道不是谁都可以吗?」
  烛光下,郝荏表情隐忍,像是在忍耐什么。
  只是两人命运不同,同样是被卖到春满园,我娘进来的第二天就遇到了我爹,我爹给她赎了身还娶她为妻;而徐娘却只能沦落风尘。
  呸!
  他是我的小结巴啊!
  此刻,我可以原谅所有的不幸了。
  剧情走向我有点蒙。
  我哭着求他不要死:「我去山里给你扒拉蛇窝窝,你教的我都会了,你一定要等我回来。」
  亏我平日里让他白吃白喝,整个儿一白眼狼。亏我……找了他那么久!
  此刻,我闻到郝荏身上清冽的沉香,像运城那年冬天寺庙燃起的香烛味。
  京城真的很远,走到冬天时,我们堪堪走到平遥府。
  我已经不抱希望。
  我凶狠瞪他——
  我紧紧抱住他的身体:「你也是世上最好的人。」
  我伸手扒拉他的衣袍:「给我看看你的肩膀,给我看看……是不是你!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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