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
一次性手术单包裹着病人全身，只露出膝关节附近的一道手术切口，血色模糊的切口中，一滩铁锈模样的液体在蠕动。洛非面对手术台站着，将全部注意力都投注在这滩铁锈上，右手对着切口做出提拉的动作。
那滩铁锈随着他手的动作不停蠕动，宛如一条铁锈色的鼻涕虫。洛非感到自己的指尖与铁锈之间，似被无数条肉眼不可见的丝线相连，丝线穿过皮肤连接在自己的触觉神经元上，产生一种淡淡的麻痒感。
那个黑影却动起来，越来越快，洛非头脑中自动出现刚才的黑影在洞壁上爬行的身影。
铁锈在他的控制下，脱离被切断的肌肉组织，缓缓升到半空，凝聚成一个小小的球体，洛非手一翻，那小球也随之翻转，漂浮在洛非的手掌上方。洛非将手垂下来，那小球仍旧漂浮在半空中，只是原先在洛非指尖上蠢蠢欲动的麻痒感，转移到了头皮上去。
洛非望望手术台上的老李，手术单覆盖着他全身，只露出膝弯部的手术切口，那是锈骨病的多发部位。
此时铁锈已经取出，看着眼前这个锈迹斑斑的金属球，再看看房间一角那灰暗的墙壁，洛非心里动起一个心思，他用右手控住小球，整条右臂猛向墙壁一角挥去，“砰”的一声金属球陷入灰墙内部。洛非利用控制能力将它挖出来，一看，有些变形。
洛非将整个球体重新分解成无数粒子，再将他们紧紧攥在一起，小球的体积更小了，密度却随之增加，洛非五指收拢又猛地一张，本就悬浮在空中的小球仿佛受到冲击对着之前那个洞撞上去。
望着那个洞口，洛非心中的激动转瞬而逝，开始担心起来：“这要让他看见可怎么办？”
“嗯，他从来懒得清点这些东西。”洛非心里打定主意，那枚金属球落在洛非手中，同时洛非左手对弯盘轻轻一点，手术刀分解成一滩金属液，顺着洛非所指，糊在洞口上，手术刀的颜色混在补了好几次的灰墙上，竟浑无破绽。
手术台上忽然传来一声响动，是老李要醒了，洛非急忙用钉合器给他缝好切口，老李疲惫地呼出一口气。
“疼吗？”
“还好，谢谢了小洛。”老李说完闭上眼睛，他还没有完全恢复力气。
过了两个小时，老李完全从麻醉中苏醒，洛非把他移到轮椅上，推着他走出手术室，来到房门口，门却被动外面打开，是洛驰回来了。
洛驰吊起两颗醉醺醺的眼珠子：“李叔儿，你手术做好了？”
“好说。”洛驰笑笑，目光落在推着轮椅的洛非身上，“你这是干嘛？”
老李说：“钱给你放柜上了。”
那个黑影却动起来，越来越快，洛非头脑中自动出现刚才的黑影在洞壁上爬行的身影。
“好说。”洛驰笑笑，目光落在推着轮椅的洛非身上，“你这是干嘛？”
“疼吗？”
“我送送他。”
“要送到哪儿去呢。李叔儿自己能走，多多活动能有效避免锈骨病的转移，他要因为少推了这几下轮椅，母铁转移到肩膀上你负得了责任吗？”
不知道是不是由于一半以上的人都安装了机械肢体，人类的组织上开始长出金属，基因专家们给出的解释是，机械肢体中的金属与人体正常基因相互结合，在时间的催化下，金属元素混杂在人体基因当中。金属锈蚀人类的身体，锈骨病席卷全球。接着就是官方取缔机械肢体，一半以上的人变成残废，而受到金属基因困扰的人却比这更多。
洛驰说着，捏着洛非的左肩，将他向后拽去。
“对对，我自己走就好。”他一边说，一边自己推着轮椅走出房门。轮椅的轮子滚出十几米，他忽然感到有些奇怪，回头测测距离，平时自己能推完这一半的路不喘就是好事儿了，怎么今天……
他疑惑地向门口回望，洛非的身影依然站在那里。
“肯定是这孩子在帮我。”
天色渐渐暗淡下来，洛非将晚餐端上桌。
洛驰手里把玩着从老李身上取下来的那枚金属球：“儿子，这是你从老李身上取下来的？”
洛非点点头。
不知道是不是由于一半以上的人都安装了机械肢体，人类的组织上开始长出金属，基因专家们给出的解释是，机械肢体中的金属与人体正常基因相互结合，在时间的催化下，金属元素混杂在人体基因当中。金属锈蚀人类的身体，锈骨病席卷全球。接着就是官方取缔机械肢体，一半以上的人变成残废，而受到金属基因困扰的人却比这更多。
洛驰猛地将金属球砸向洛非手上的粥碗。
“你想糊弄我！”洛驰抄起木质的饭铲，扑上来对着洛非的脑袋猛拍三下，“这枚铁球，虽然大小没变，却比之前的重了至少三倍，光泽也不对。我让你只取铁锈、只取铁锈啊！你是不是连深层的母铁都取出来了！”
此时铁锈已经取出，看着眼前这个锈迹斑斑的金属球，再看看房间一角那灰暗的墙壁，洛非心里动起一个心思，他用右手控住小球，整条右臂猛向墙壁一角挥去，“砰”的一声金属球陷入灰墙内部。洛非利用控制能力将它挖出来，一看，有些变形。
洛非咬咬牙强忍疼痛：“金属粒子已经跟老李的基因结合，他过段时间就会长出新的金属组织，重新患上锈骨病！”
那个黑影却动起来，越来越快，洛非头脑中自动出现刚才的黑影在洞壁上爬行的身影。
“过段时间，过段时间，你知道是多久啊！”他用饭铲不停地拍打洛非的右臂，“要是有母铁，他下个星期就得来，没了母铁他要下个月才来，整整一个月少了一个给老子送钱的！别家的金属医生都是给人往里面加铁，你倒好这么坑你爹，老子当初就不应该把你捡回来。”
洛非一路后退躲避，但洛驰下手反而越来越狠，洛非只好用左手捂着右臂，一边躲一边说：“他心脏功能越来越弱，钱也没多少，你榨不出多少东西来了。”
“我榨，我榨！我榨来钱干什么，不全都养你用？”洛驰愣了一下，随即更加用力地打了他几下，“不准吃饭。现在就去许剑那小子家里，听说他疼得都走不动了，正好把价钱提高一倍。顺便把他上次欠的钱一起要回来。”
他看着洛非，语气转为苦口婆心：“不是爸爸认钱不认人。现在全球一半的人都有锈骨病，金属医生却只有几十位，我们不趁现在发财，什么时候发财？这么稀有的品种，按理说我们早就该腰缠万贯了。都怪他妈的‘矩阵’官方，号召大家驱逐所有携带金属基因的人。还要把你这样的人抓去做实验、搜捕他们！所以千万别在外面随意显露你的能力，遇到密探你会被抓走洗脑的！”
“是啊，要不是这样，我就可以救更多的人。”他望着地上的金属球暗想，再望望一旁掐腰站着的洛驰，心再次沉下去，“也会有更多人被这个人榨干。”
离开那个人，那栋房子，洛非重新变成一个孩子。
月光照在远处的金属堆上，那是废弃的金属肢体，在“金属坑”这种废弃的肢体堆，比房子还要高，也比房子还要多。
金属坑是矩阵用来丢弃废旧金属的地方，在锈骨病肆虐的世界，只有像洛非这样可以控制金属的人才敢住在这里，也只有许剑和老李这样离不开金属医生的人，才不得不住在这里。
洛非背着背包，走向远处许剑的小屋。有一片雪花般的物事从空中飘落，洛非伸手去接，落下来的却是一片灰尘，这让他想起老李落在手术台上的皮屑。
洛非八九岁的时候，世界刚刚步入盛年，人工智能和机械肢体，大大提高了人类的生产力，生活和娱乐都在达到顶尖，全世界都在歌舞升平。
忽然传来一声仿若女孩子被梦中惊醒的轻叹，洛非一惊，掏出手电筒，对着声音的来处照过去，铁轨下是散碎的石块和纷乱的灰尘，并没有任何会发出声响的活物。难道是自己听错了？
那是世界的全盛之年，然而没过几年就跌落到苟延残喘的境地，一直喘到今天。
“一定是幻觉！”洛非这样安慰自己，却不敢打开手电筒确认。他不动声色地转过身，想要快点离开隧道，冰冷的恐惧感却紧紧压在他心口，令他迈不开步。
不知道是不是由于一半以上的人都安装了机械肢体，人类的组织上开始长出金属，基因专家们给出的解释是，机械肢体中的金属与人体正常基因相互结合，在时间的催化下，金属元素混杂在人体基因当中。金属锈蚀人类的身体，锈骨病席卷全球。接着就是官方取缔机械肢体，一半以上的人变成残废，而受到金属基因困扰的人却比这更多。
“这个世界在衰老。”他想。
洛非走入一条废弃的隧道，与外面衰老的黑夜相比，这里起码黑的硬朗，就连脚步声也响的更加真切，风嗖嗖穿过，也有一种惊心动魄的悸动。
“好说。”洛驰笑笑，目光落在推着轮椅的洛非身上，“你这是干嘛？”
那个黑影却动起来，越来越快，洛非头脑中自动出现刚才的黑影在洞壁上爬行的身影。
那声音已经来到洛非头顶，洛非瞬间手脚冰凉。头顶上急促的喘息声骤然切断，随后传来的是女生气力用尽的哀叫，接着一件重物落在洛非身上，洛非应声而倒。
洛非把手电收回来，关掉电源的瞬间，他悚然一惊，冷汗不停渗出来，就在他刚才收回手电筒的时候，手电筒的光柱在隧道中打了半个圈，在隧道顶端的角落里扫到一个黑影，她两臂张开撑着隧道顶角的墙壁，仿佛一只猎鹰，两条腿的膝盖部分还有一对凸起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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